天際遠眺

別對我這麼好，我會纏著你．
如果你要離開的話，就不要留下痕跡．
求求你，不要讓我更愛你．
可是如果你哪裡都不去，請用力抱住我．
讓我永遠都忘不了你，讓我連片刻也忘不了你．
－－－十六夜時雨

可以觸摸的男人的體溫她們是不缺的．微小的日常幸福卻是如何也觸及不到的．
在華靡的時空背景下江戶一隅，女人的生命基調像花或蝴蝶一樣的炫目短暫．出
生長成到凋落以絕美悽艷作結．

-就像夜裡路邊的石燈籠，只是一時失神，便在不知不覺中，迷失了從出生到死亡
的路途。沒有路的地方，連花都不開。

半次郎的腳邊放著行商者背的大竹籠，朝霧頓時為之目瞪口呆。半次郎用單手打
開籠蓋，朝霧則戰戰兢兢地彎腰取出裡面的東西。雖然在燈籠微弱的燈光下，顏
色顯得有些模糊，但這三件式禮服是柔軟的生繭織，顏色分別是淡藍色、淡桃色
，以及比冬夜更深的深藍色。腰帶是淡紫色。最後拿出來的六寸高跟木屐，是黑
漆配上那個藍牡丹鞋帶。繡有圖案的只有鞋帶。半次郎從朝霧手中拿過淡藍色和
服，抓住領襟一口氣攤開。

未曾見過的花，圓開的牽牛花；未曾見過的花，猶如在河原上飛舞的螢火蟲般，
青白色的花朵在深藍色暗夜裡瞬間浮現，又瞬間消失。「朝霧太夫，通──過──」
半次郎語畢，笑著放開朝霧的手。這隻手，朝著來處遠去。
「你還真會說，竟然稱我太夫。」
朝霧也笑著回了一句。她突然抬頭望著月亮，月亮看起來就像過世的姐女郎般。
這裡是吉原仲之町。穿著新製的和服，踩著高跟木屐，髮髻上插了十六根髮簪。
前方有我第一次的客人在等著。往前看，有一棵很大的櫻花樹。客人就在櫻花樹
下等我。左腳向前踏出一步，腰一沉、右腳的膝蓋一彎，向外畫弧。裙襬「啪」
的一聲隨之翻飛，連大腿都露出來了。左腳跟著從後面一繞，又露出了大腿。一
步，又一步，每前進一步，膝蓋骨就跟著吱嘎作響，連大腿根部也是。雖然很痛
，但朝霧堅持要踩著正確的步伐前進。畢竟這段路程雖短，但這是最初，也是最
後的道中。每當朝霧舉步前進，和服上的花朵便隨之搖曳生姿。被朝露沾溼的牽
牛花可以在自己行走的路上開花嗎？吶，你願意在我行走的路上繼續開花嗎？

如果拍成電影，應該是葉錦添加關錦鵬吧．
掩上書頁不禁懷想，具歷史背景的小說也許有幾分的反應當時景況，兩百年前的
遊廓，充滿脂粉香氣，柔滑綢錦和鶯聲燕語．由這些元素織成最深夜裡慾望的綿
密細網．不管時局動盪或一切承平裡，情思那麼絕望的遊女們，是以什麼力量作
為活下去的支柱呢？掩卷嘆息,願一切苦痛都消融平息在光裡．